
烏鎮(zhèn),應(yīng)該是眾多江南畫中的一幅上上之作,初走進去, 感覺街道很窄,兩邊都是木樓林立。這些木樓,見證了家族繁華衰敗,歷史的變遷更替。木樓上的油漆大都掉落,顯出的是木材本來的顏色,不知道這其間需要經(jīng)過多少次風(fēng)雨的洗刷,才還原了自己的本色。這些木樓,可否還記得竣工時的富麗堂皇,主人的欣喜滿足?我長久地駐足在木樓的前面,心里泛起無限滄桑。我見木樓——這未加一點翻新的木樓,情思連翩,料木樓見我也有幾多慨嘆:這樣的游人,我見得多了,你們又能看出幾許滄桑! 就這樣,踏著青石板,穿過一幢幢木樓,跨過一座座小橋,古鎮(zhèn)不到一個小時就能走完。原來竟就是一個長方形的小鎮(zhèn),中間以小河為界,沿河造有回廊,累了,隨便可沿河坐下,身仍處在回廊中。那隔河相望的木樓人家,可以足不出戶,隔空交談呢?小河綠水蕩漾,水淺處,依稀見河底。時有女子在清水中浣洗衣服。并不理會我們這些駐足觀看的陌生人,或許她們心中一定輕聲嘀咕:“我們世世代代在這河中洗呀,浣呀,做的都是些平常的家務(wù)活,這些陌生人盯著看又是為的什么呢?怪不好意思的呢!”呆呆地望著這些女子,雙手靈動地在水中蕩來蕩去,臨到那離岸而去時的偷偷一瞥,竟能把我的心全部帶走,倘若有來生的話,我寧愿做一江南小鎮(zhèn)的女子,與水為伍。
天空飄起了微雨。撐傘行走的感覺更妙了。小雨細如密密的絲線,條條懸掛在空中,抬頭朝天,清晰可數(shù),若非江南的明凈的天空,豈可見?豈可數(shù)?獨自撐傘站立孤橋上,看木樓,竟更亮起來了,發(fā)著濕潤的光澤,她也喜歡雨的洗刷,或者她是喜歡水,以雨代水呢!河面上漸漸蒙朧起來了,人也漸漸稀少了,偶有一兩人撐傘匆匆而過,那傘一般都是色彩很亮,內(nèi)外顏色不一致,據(jù)說可擋紫外線的那種,如我手中的傘。古老的油紙傘大概只能去久遠的歷史中去尋找了。雖然這樣,確乎少了幾許古風(fēng)韻致,但色彩繽紛的可擋紫外線的現(xiàn)代傘又何嘗不是雨中古鎮(zhèn)亮麗的風(fēng)景呢?
步入小巷深處,店鋪林立,不聞吆喝聲。只見主人,站在店內(nèi),斯文又悠閑,有人買也好,沒人買也好,一幅不溫不火的脾性。我久聞烏鎮(zhèn)的印花藍布蜚聲中外,有心購之,以作紀念。豈料,連進兩家店鋪,都被告知:他們只接受定做,而不出售?吹曛嘘惲械哪L厮┐魉{布衣飾,徒有艷羨的份了。我問這么好的手藝為什么不賣呢?如果賣,那生意定好的沒法說,那財源定是滾滾而進了。這么好的事,為什么不愿做?不屑嗎?我滿眼的疑問,迎來的卻是店主好脾氣的微笑。我也只好好脾氣地笑笑,走開。
街上的印花藍布,也有,只是那些都不太合我的意,我鐘愛藍布,求不得上好的,也不肯退而求之,寧愿空手而歸。這與那不肯出賣店中物的主人倒也有幾分相似呢。
假如烏鎮(zhèn)只有上述那些景物,大概還不至于使游趨之若鶩。更多的人到烏鎮(zhèn)是為了尋訪文學(xué)巨匠矛盾的故居,緬懷一代大師的成長。
我隨著人潮走進故居,挨次參觀各個展廳,導(dǎo)游的介紹此起彼伏,不時傳入耳中。有介紹兒時的,有介紹少年時的,有介紹讀書時的,有介紹革命時的,不必再湊近去細看文字的介紹。我則隨著許多的導(dǎo)游,聽了個大概,免費享受了導(dǎo)游的服務(wù)。
人潮中,搶眼的是一群學(xué)生。胸前的紅領(lǐng)巾映紅了臉龐,他們神情莊重,手提攝像機,一本正經(jīng)地各個展廳地進行攝像,一幅很大人的樣子呢。他們不像我追著導(dǎo)游,企圖在短時間內(nèi)更多地詳細了解矛盾,而是自己一個展廳、一個展廳地,一幅圖片、一幅圖片地去細看。我心里連連嘆了幾聲慚愧,步入天井中。
一撥撥的游人離去,一撥撥的游人又接踵而來,想矛盾先生見此景象,當也含笑于地下了。有誰不知道那個著名的矛盾文學(xué)獎呢?而僅就這文學(xué)獎就造福了后代,更不必談那些長篇巨著了。
那傳承千年的文化底蘊竟一直在烏鎮(zhèn)的過去、現(xiàn)在緩緩流動。
千年之前的沈約,,作為昭明太子蕭統(tǒng)的師傅,年年有幾個月回烏鎮(zhèn)守墓,為了不耽誤學(xué)習(xí),蕭統(tǒng)總是跟隨沈約回烏鎮(zhèn)讀書數(shù)月,才有了昭明書院。小鎮(zhèn)上多了一個苦讀的太子,后代多了一段讀書的佳話。想矛盾一定聽過這個故事,也一定以此自勵過。
出了矛盾故居,倘若幸運的話。你會聽到一陣鼓聲與唱腔。尋聲而去,只見戲臺高搭,臺上只見兩人,皆穿戲服,化戲裝,只是所唱何事,竟無一句聽得懂。不過,看那神情,頗滑稽,輕松。原來那是源于農(nóng)村的一種地方戲,俗稱花鼓戲,一律用方言演唱。怪不得聽不懂呢,只可賞其神的花鼓戲!
細雨還在下。江南的雨,真是善解人意,她是在留我嗎?我愿留,可不能留,離開煙雨蒙朧中的烏鎮(zhèn),竟是十二分的不情愿了……